【楓樹喻飄泊經歷 香港新生代攝影師 Victoria Li 樹的旁敲側撃】
#攝影人誌 －－ 2000年出身的香港攝影師李穎然（Victoria），去年出版了兩本攝影集。她畢業回港後，到本地攝影畫廊工作，身型高䠷，外表亮眼的她，待人接物處事能力，令人留下印象。
今年夏天推出攝影集《Origin》新版本，以楓樹為喻，拍攝樹的不同形態，結合書信、AI生成照片，講述自身飄泊無家經歷，初版贏得去年香港攝影書節「攝影樣本書獎」銅獎。
深橘色封面上有道花紋，是楓樹種子飄落軌跡，她解釋：「第一是在說種子的移動，第二是說流動（movement），讓我代入，自己就是那不斷飄泊的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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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，像許多移民香港人，Victoria 來到英國列斯（Leeds）讀攝影，家人為她置一間公寓。不料，建築工程一再延誤，兩年內搬家逾12次。這段經歷令她想到「根源」，決定用楓樹，這種大多源自亞洲植物創作。
她來到公園，收集楓葉和種子，「我初到埗，9月、10月份時，看來遍地也是種子，它們有兩個頭一對翼，起初不知道是甚麼。」她把不同顏色的葉子，剪成圓型拼貼；模擬楓樹做紙過程，用化學物質烹煮樹葉漂白，拍下汁液；在影樓「像瘋子」拋起種子，拍攝其紛飄落痕跡。
她將不同品種楓樹，違反自然地黏在一起，然後放本植物圖鑑，顯示各個品種在自然環境正確生長方式。「我想表達一種突兀感，我所有住過的地方，都不覺得是家，無論如何無法適應。」全書較少直觀地拍攝樹，她說：「更像是樹的旁敲側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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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我可以輕鬆地拿它當笑話，但回頭再看，做書時自己身處 PTSD 的狀態。那兩年處於一種迷糊、夢幻、不知真假的感覺。」Victoria稱。
科普特裝幀（coptic stitch）釘裝方法，讓書可完全攤平。每手紙（signature）作為一個章節，「每個大概16頁，最開始是引言，採用出血、較視覺衝撃設計；接下來分別是背景、楓樹、流動，最後一部分，描述心理影響，感覺混亂，顏色有些古怪。」
照片以外，收錄與律師通訊電郵，她雕空重覆的部分：「來來回回、相同的內容，很多看不明白的法律詞彙。書愈後，雕空部分愈多，表達那種愈來愈重複和不耐煩的感覺。」
她用夜色燈光下金光閃閃的楓樹照片，作為首尾呼應。她形容，完成了這本書，像把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整理好，合上箱子，從此不再打開。這位完美主義者笑道：「做了六、七個版本，是時候收手、向前看（move on）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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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本攝影集《Dear John》，是一封寫給英國無情、決絕、移情別戀的分手信。Victoria 說：「二戰時，英美許多士兵，參戰丟低了太太，回來後卻看見枱頭有封信，是她說自己跟了男人走了。嬰兒潮時代，很多人都叫John，這種信開頭大部份都是Dear John。」
她在離開前兩個月，以黑白、中片幅、菲林，用直觀、抽離而無表情（deadpan）的手法，拍攝曾經居住過地方的景物，並以孔版印刷（risograph）方式印刷，「顆粒感好重，有種懷舊感覺。」封面是英國國旗海軍藍。
「我喜歡簡潔。我相信，你是甚麼人就會影到甚麼。有人喜歡闖進人群內，我喜歡抽離、旁觀地拍攝。」她觀看事物的距離感、對出版實體書的追求，均與年紀輕輕的她感覺不符。對於這種反差，她笑說：「可能我靈魂比較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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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學就讀傳統女校，校風嚴格，她加入攝影學會，在運動會上自由拍照。那時沒概念，只拿著長鏡，開大光圈「狂射別人」，後來成為學會主席。
Victoria 透露：「我當時DSE分數，可以讀醫科。」家境富裕，父母是專業人士，價值觀偏向傳統精英。《Origin》用置房經歷來創作，從沒掩飾自己經濟背景，「做藝術一定要這樣，我非常幸運，家裡不用等我賺錢去養，缺少任何一樣東西，我也不會在這裡。」
那時她有點反叛，不想被人左右人生，思考一段時間，覺得做醫生責任重大，不是人人可以承擔，最終選讀中大全球傳播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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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二那年，Victoria 來到英國白禮頓修適士大學（University of Sussex）交流，慢慢發現拍攝菲林的興趣，卻因為疫情，一個學期就回港了。後來，她從中大退學，再到英國利茲藝術大學（Leeds Arts University）修讀攝影。
她自己向學校申請，學習藝術書釘裝（binding）方法。她很清楚自己以後想要做書，深信攝影不只侷限在螢幕上呈現，也享受一手一腳的製作過程。「我喜歡實體書，拿起來有種親密感，最多一兩人同時閱讀。」
她出過幾本小誌，例如用兩次巴黎旅行照片做成《Welcome to Paris》和《Love In Paris），也與攝影師 Jimmy Ho 合作《Where Do We Belong》，訂下如《那陣時不知道》和《離不開》等歌詞，互相創作拍照。她指，小誌與做書的心情很不同，「看的人也會輕鬆一點，題目和手法，可以更玩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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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ctoria 的創作母題，總是與家、故鄉、根源有關，「我應該算多愁善感的人吧，因為還未找到一個真正想落腳的地方。」另一半將來很大機會，會到不同地方工作，兩人一起衝一起追夢，「我們的目光不只放在本地。」
但這樣會更難找到家的感覺嗎？她語氣堅定說：「我不介意，我需要很多不同視覺上的衝撃，才會有新的東西出來。」將來幾個月，暫時旅居台灣，至於下一站會飄泊何方，目前仍未知道。但她挺享受這種生活，「可能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的喜悅。」
「我繞了一圈發現，拍照、賺錢、然後養狗，就是我的人生目標。這不是太崇高理想，只要做到，我覺得就可以了。」她滿心歡喜地笑。
攝影：Victoria Li （ig： @exposurencontrast ）
撰文：難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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